朱玉儿没再说话，也没再往前。
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顾九笙单薄的身影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她眼中的诧异才一点点放大。
河道那边，钱氏和四个女儿的哀求并没有让杨二牛改变主意。
他先是抱着孩子再往前两步，然后一脸嫌恶地警示妄想从他手里抢下孩子的妻女。
“都好好站着别动，谁敢再进一步老子直接丢了她！”
杨大丫哭喊着惊叫了一声，不得不拉住点儿她娘：“阿爹，您不要冲动！”
而她怀里的小女婴像是有感应一般，听见她亲娘和姐姐的哭声也哭得更凄惨了。
杨二牛不堪其扰，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怀中小女儿的后背，还恶狠狠警告道：“闭嘴，哭什么哭！赔钱货，老子都还没哭，你就先嚎起来了，你个贱东西……有什么资格做我杨家人？”
他这话虽是骂的自家女儿，却让在场的所有村民都齐齐变了脸色。
瞧杨二牛今天这疯癫的模样，这个孩子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县衙来人了没，到底有没有去报官呀？”
“这个杨二牛真不是东西，再想儿子，自己的亲骨肉也不能说弄死就弄死吧？要生孩子的是他，生出来不要的也是他，就没见过这么禽兽不如的人！”
“是啊是啊，我看咱们村就他一个想儿子想疯癫的，县老爷赶紧来吧，把这种畜牲抓去坐牢，再把他赶出咱们村，免得败坏这十里八乡的风气！”
“就是就是！”
……
朱玉儿静静听着前面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一颗紧张的心都揪在一起。
不知道县老爷那边来没来，还有九笙她到底有没有把握……万一这个村民们没拦住，那个可怜的孩子不就真没活路了？
她这边心急如焚，潜入河底的顾九笙却是一派气定神闲。
她一没入河底就取了避水珠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在河底劈开一方旱路，再拿出初睁眼时的那副装备，随时准备着去接孩子。
杨二牛有多混蛋她心里清楚，所以今日不得不故技重施。
只是她在想该用什么理由救下孩子，并为她找一个可靠的归宿。
朱玉儿倒是挺适合的，嫁过人又离了，再加上之前流产的事，想必让她捡一个现成的回去带也并不难吧！
只是，杨二牛这关，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起疑呢？
她还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杨二牛那边就先动手了。
“不要！”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河面，躲在水下一直注视着岸边的顾九笙就看到杨二牛把那个襁褓抛下水了。
“妹妹！”杨家四姐妹也是齐齐惊呼。
“呀！杀千刀的，真把孩子往水里抛了！”
来不及多想，顾九笙从水下游上去，在襁褓落水之前推出龙王模型，这次她挑了个船型的龙王模型，跟之前的模样差不多，只是更加柔软平坦。
孩子入水她并没有将她托出水面，而是拍河面，声势浩大地潜入了水底。
还打开变声器，恶声恶气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生愚昧的凡夫俗子！”
“既然敢用刚出生的女婴活祭本尊，殊不知人之生死皆由天道掌管，你既不惜破坏自身运数也要违背天道！那本尊就替天道诅咒你杨家自此绝户，你杨二牛若执迷不悟将众叛亲离，孤苦一生！”
“哈哈哈……”
声音一落下，就在河岸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龙王老爷显灵了！”
“龙王老爷果然是慈悲为怀的神灵啊！”
“对，杨二牛这样的畜牲就应该没有好下场！”
“龙王老爷诅咒得好！”
“杨二牛该死！”
……
“龙王”老爷稍稍一引导，岸上自诩仁义的村民们就主动掌控了舆论方向。
而方才还对龙王老爷又跪又拜的杨二牛，此刻犹如五雷轰顶。
“不是的……我只是……”
他满眼震惊地盯着慢慢恢复平静的河面，完全不能接受他方才被龙王老爷诅咒了这一事实。
怎么会这样？
他们之前用顾九笙那个哑女祭神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诅咒呢？
绝户，众叛亲离，孤苦一生，这都是他心底最大的恐惧呀！
龙王老爷为什么会诅咒他？
偏生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村口那边已经迅速围过来一群人，他们个个身穿铠甲，手上还带着刀，人还没到跟前，杨二牛就全慌了。
不会是来抓他的吧？
不，不怕！
他丢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是父母之命，合情合理，就算是官府也奈何不了他！
他在心底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迅速找着说辞。
看到跪在自己面前埋头痛哭的钱氏，他忽然有了主意。
蹲身一把抓住钱氏，他压低声音恶狠狠警告道：“你，一会儿县老爷问起就说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儿，我是怕你伤心才忍痛把孩子水葬的，听到没有！”
“否则，老子就弄死这几个赔钱货，还有你！老子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全部都要给老子陪葬！”
他发起狠来死死掐住钱氏的胳膊，钱氏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
钱氏咬着唇没吭声，杨二牛也没再为难她，因为那群带刀的侍卫已经到了眼前。
“杨二牛，有人告你谋杀女婴，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
“谁说的？大人是不是误会了，草民只是在水葬爱女……都怪我这婆娘不争气，先前动了胎气，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儿。草民也是怕家人看了伤心才忍着心痛把她水葬的……内人身体本就不好，总不能让她看着再寻短见吧？”
他说得声泪俱下，就连匆匆赶来的衙役都差点被他忽悠过去。
“谁说孩子生下来就没气儿了？”
此话一出，全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众人回头，发现是魏县令亲自来了，身边还跟着朱大福家那个被夫家休回来的苦命闺女。
就在“龙王”老爷把那女婴“卷走”之时，朱玉儿好像看到顾九笙向她做了一个手势，她便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恰好一转身就看到魏县令来了，她忙跟过去把自己知道的快速说了一遍。
魏县令反应极快，立刻就出声揭穿了杨二牛的谎言。
见魏县令开口质问了，方才杨二牛狡辩时还准备置身事外的村民们均是眼前一亮。
“我方才明明听到他怀中的女婴在哭！”
“对，我也听到了！”
“杨二牛说谎，他就是怕认罪坐牢！”
“谋杀亲女，还妄图诡辩，请县令大人重罚！”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杨二牛的罪行揭穿了。
“青天大老爷呀！民妇求您为我做主，杨二牛他不顾民妇哀求，把民妇刚生下来的闺女沉河了，方才龙王老爷还亲自诅咒他了……求求您，把这个丧尽天良的恶人砍了吧！”
就连一直惧怕杨二牛的钱氏，也终于敢站出来指正他。
这下杨二牛算是彻底傻眼了。
他这算是众叛亲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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